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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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
“我有一個朋友, 在不久前陷入了愛河，她一直深信自己表達愛意的方式沒問題，直到……唔, 她發現自己之前好像做錯了。”莉莉安望著從街角走過的一對情侶, 表情嚴肅。
“那你覺得你，咳, 你的這個朋友錯在哪裏？”
克魯利面無表情地舉起茶杯，毫無滋味的啜飲著。撒旦在上, 光是聽到開頭克魯利就覺得自己的魔生變得灰暗了。因為誠實地說, 他對莉莉安的情感生活絲毫不感興趣, 並對傾聽此類事件厭煩透頂。但礙於和莉莉安的交情, 他還是忍耐了下來，不太走心地敷衍道。
“她用了並不恰當的方式對待自己的愛人。”莉莉安回憶著自己對史蒂夫的種種作為, 謹慎地開口道，“一種在她的愛人的角度看來, 過於殘酷的方式。”
“說直白點。”克魯利催促。
“好吧。她一直在折磨他。包括肉|體和精神層面。她明知道人類是很脆弱的, 還是一次次讓他受傷, 數次面臨必死的威脅；為了擊垮他堅定的意志，她也做了些讓他經受非議和背叛舉措, 導致他現在……”莉莉安努力尋找措辭, “混得不太行。”
“具體一點。哪方面不太行了？”克魯利又喝了一口茶。
“呃, 從社會身份來看，”莉莉安噎了一下, 思考著史蒂夫目前的情況, “大概是從公務員鐵飯碗淪為全球通緝犯……”
克魯利嗆了一口, 墨鏡從他鼻梁上滑下來，露出一雙帶著震驚的金黃色蛇眼。
“你就這麽恨他？”看見莉莉安的表情扭曲了一瞬, 克魯利連忙改口，“不，不是，我的意思是，你確定你的這個朋友口中的愛人真的是她的愛人，而不是什麽糾纏了八輩子的仇人嗎？這聽上去可不太對勁啊，我的朋友。”
“哪不對勁？惡魔愛人不就是這樣？”莉莉安小聲嘟噥，但語氣明顯十分動搖。
“誰告訴你惡魔是這麽愛人的？”
克魯利翻了個結結實實的白眼，大手一揮，在莉莉安面前依次豎起三根手指。
“首先，大部分惡魔根本就不存在‘愛’的情緒，他們能做出的最類似愛的表達其實是性|欲，是繁殖欲，是一種生存恐慌；其次，‘愛’的定義廣泛而寬容，但歸根究底，愛的本質其實就是一種深厚的、真摯的感情，而在你的敘述當中，我感受不到你的朋友和她愛人之間的愛情，我是說，與其說你的朋友愛著那個人，不如說是她愛折磨他，從任何人的角度來看都很殘酷。最後——”
克魯利嘆了口氣：“你究竟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答案呢，莉莉安？如果我說，你這種行為即使在我這個惡魔看來也很不正常，像個變態，你會和我絕交嗎？”
莉莉安也嘆了口氣：“我不會。我承認自己是個變態，但我不知道，克魯利，我也是不久前才發現我對愛的理解錯得離譜，我一直以為我足夠聰明，卻還沒有一個傻子看得清楚。”
克魯利坐正了身體，終於提起興趣。他做了個鼓勵的手勢，表示洗耳恭聽。
莉莉安見狀也不裝了：“實話告訴你吧，我愛上了我的任務對象。對，就是魔王給的那個傻逼的墮落任務。我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感覺不對勁，你知道嗎，克魯利，他居然是我的靈魂舞者。我最開始只是想把他拖下地獄，占為己有。當時我想，這和魔王的任務簡直不謀而合，那我為什* 麽不這麽做呢？於是我做了。我成功讓他的信仰破碎，不再相信上帝或者普世意義中的正義，還把他推到一個無法回頭的懸崖上，並且給了他選擇——”
“要麽和我合作，扭轉局勢，掌握權力，從此走上人生巔峰；要麽跌落谷底，一輩子窩窩囊囊，當個死去的過去式英雄。換我，我就會選前者。可他拒絕了我。”
“於是你惱羞成怒，給了他致命一擊，”克魯利說。
“於是我惱羞成怒，決定給他一個教訓，讓他明白我不光長得很美，手段也狠。”莉莉安說，“然後他差點死了。不，那比死可怕多了。他的靈魂差一點就被毀滅了，你懂嗎，克魯利？我只要一想到他的靈魂光點可能再也不會閃爍，我就心痛如絞。但更令我心痛的是，這件事情原本不必發生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
“他為了見我，自願當誘餌，成為某個法師的祭品。”
“……”克魯利沈默了一會後，問，“說真的，這家夥是不是很恨你？那個法師是不是原本就專門去捉你的？”
莉莉安像是沒聽見他的吐槽似的，自顧自地敘述道：“一直以來，我都是將傷痛強加給他的那個人。我既渴望從他的傷口中品嘗到絕望的滋味，又希冀他能在有朝一日再也無法承受時祈求我住手，讓我停止這種加害的動作，從而和我站在同一邊。自始自終，我才是那個掌握他的痛苦的人。就像曾經尼爾蓋通過痛苦掌控我一樣。可是漸漸的，我發現事情並不是這樣的。”
“我之前說過，我陷入了愛河。我愛史蒂夫，並且，我開始為他的痛苦，而感到痛苦。”
這故事的走向聽上去可不太妙啊。克魯利暗自想。一個絕對自私的惡魔是無法和他人產生情感上的互動的。因為，在這些自私的家夥們的世界中，有且只有一個中心，那就是他們自己。
莉莉安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痙攣了一下，語速越來越快：“尼爾蓋說愛是惡魔的癌癥，它會吞噬我身為惡魔的堅定和理智，把我扭曲成軟弱畸形的怪物。我很想反駁他的觀點，然而遺憾的是，我發現我真的和從前不同了，克魯利。我的心臟開始疼痛，但疼痛相比於我所能體會到的情感不值一提。這就好像某種詛咒，它不僅開始讓我反省之前的作所作為，還讓我開始審視自己的立場。我第一次發現，我並不喜歡地獄，對魔王也是敷衍大過崇拜。”
她閉了閉眼睛，語氣中帶著些微顫抖。
“我……我甚至感覺到，我開始擁有這個世界。盡管我依舊厭惡陽光，但我開始期待太陽的升起。我去看了大海，吃冰淇淋和過度加工的肉類。我還開始撫養一個人類幼崽——雖然是出於某種目的。但對於一個惡魔來說，這很不正常，不是嗎？”
克魯利聽見了她胸腔中過於急促的心跳聲。他把墨鏡拿了下來，明黃色的蛇眼難得憂慮地上下打量著莉莉安。
他明白莉莉安的潛臺詞是什麽。
她變得越來越像人類了。
然而，這對她而言算是好事，還是壞事呢？
“這世界上沒有什麽是本該如此的，因此不存在正常或者非正常，只有絕大部分和個別。你之所以覺得自己不正常，是因為你還年輕，市面見得太少了，且長期受到古板的訓誡。你完全不必為自己豐富的情緒感到焦慮，這是你的優勢。想想看，當你開始為一些覆雜的情感左右為難的時候，你的絕大多數同胞們還泡在血呼啦茬的池子裏相互吞噬呢，你該高興自己來到文明世界才對。”
克魯利將墨鏡重新戴回去，似乎並未受到莉莉安情緒的影響般，食指平靜而有規律地輕點著茶杯杯壁。
“惡魔該是什麽樣子並不重要。要知道，在幾千年前，我還是一個天使呢。以我個人的經驗來看，雖然這有些大逆不道，但——天使和惡魔的區別不過也就是換個領頭的罷了，兩者的所作所為，在本質上其實並無區別。從群體詛咒中走出來吧，莉莉安。你認為你是什麽樣的才最重要，至於其他人……呵。”
“尼爾蓋也這麽說過。”莉莉安喃喃道，“這些天他老在我耳邊說，我才是最重要的，我應該拋棄一切無用的情感，專註追尋自我的成長。”
克魯利翻了個白眼：“拜托，他能和我比嗎？他完全就是在混淆視聽，偷換概念。你聽聽他說得都是什麽屁話——什麽叫‘無用’的情感？”
莉莉安懨懨道：“憐憫，同情，愛意，巴拉巴拉之類的吧。”
“任何一種情感都不是無用的。相反，理解和接納種種情感的過程才稱之為成長。如果你不懂得什麽是憐憫，那麽當你歷經千帆時回看過去的自己，當看到那個初生的、無力的自己的時候，你該用什麽姿態去面對那時候的自己？”克魯利尖銳地指出，“不要被尼爾蓋的胡說八道影響了，莉莉安。你的情感是屬於你自己的，舍棄任何一種，閹割的都是你的靈魂。你的情感，你的愛，既不是癌癥，也不是詛咒。”
莉莉安低聲說：“對我來說，愛是折磨。折磨史蒂夫，也開始反過來折磨我。”
克魯利堪稱溫柔地伸手替她抹掉眼角的淚水，墨鏡後，蛇類無機質的黃眼睛在燈光下顯得非常溫柔。
“可是孩子，愛也是一種救贖。”
“你怎麽知道愛是救贖？”莉莉安眼淚汪汪地望著他，“愛也可能是一種陰謀。”
就像她曾經對加百列那樣。盡管她當時和加百列做了愛，可她最終的目的是為了偷走他的力量。當然嚴格意義上來說她並沒有假裝愛加百列，只是光明正大地勾引了他一下……
克魯利用眼鏡腿用力敲了一下莉莉安的腦門，表情微微變得不自然，可沈浸在悲傷中的莉莉安並沒有發現這一點。
她只是感覺克魯利想到什麽，然後突然生氣了。
“因為我活得比你久太多了！小崽子！”
“好吧。”莉莉安擦幹凈眼睛，重新恢覆了平靜。她跟著克魯利一起走到他的覆古賓利車邊，看著他鉆進去，問，“你不準備邀請我去你家裏坐一坐嗎？”
克魯利聞言翻了翻眼睛：“哦，好吧，是該有這麽一回事。那麽，請進。不，不是這兒，你給我躺後邊去。”
莉莉安於是關上副駕駛的車門，坐到了後排。那放著幾盆綠蘿和她先前帶過來的鵝爾櫪，正唧唧地向她問好。
“你為什麽不開車？”莉莉安狐疑。
“開什麽車？你已經坐在我家了！現在，趕緊給我滾，你這個不懂得社交安全距離的小崽子。”
嘭一聲響，莉莉安被彈射出了賓利車。她站在路邊眨了眨眼睛，後知後覺意識到，克魯利現在無家可歸。
噢，噢，她想起來了。之前克魯利弄砸了末日戰爭，把爬出人間的撒旦之子原地按回了地獄，導致地獄收走了他的員工豪華住宅。真是罪過，她怎麽忘了這件事！
“我十分感謝你今天的幫助，克魯利。我在蘇豪區剛好有套空房子，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給我個表達感謝的機會，把你的家搬去那裏？就是那邊的院子一直疏於照料，花草的長勢都不太好，可能需要你多費心。”
事實上那是她名下房產之一（繼承自尼爾蓋），但現在反正莉莉安打算常駐紅館，鑒於以往交情，她很願意幫助流離失所的克魯利。
並且，莉莉安知道克魯利很大可能不會拒絕。
畢竟亞茲拉斐爾的書店也在蘇豪區。應該沒人會拒絕離老伴近一點吧？
果然，克魯利明顯因這個誘人的地點動搖了。他齜了齜牙，冷酷地哼了一聲。
莉莉安見狀知道有戲，她很快說：“我請你去住，不收租金。”
“既然你這麽誠心地懇求我。”克魯利傲慢地揚起下巴，“那麽，地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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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有一個朋友, 在不久前陷入了愛河，她一直深信自己表達愛意的方式沒問題，直到……唔, 她發現自己之前好像做錯了。”莉莉安望著從街角走過的一對情侶, 表情嚴肅。
“那你覺得你，咳, 你的這個朋友錯在哪裏？”
克魯利面無表情地舉起茶杯，毫無滋味的啜飲著。撒旦在上, 光是聽到開頭克魯利就覺得自己的魔生變得灰暗了。因為誠實地說, 他對莉莉安的情感生活絲毫不感興趣, 並對傾聽此類事件厭煩透頂。但礙於和莉莉安的交情, 他還是忍耐了下來，不太走心地敷衍道。
“她用了並不恰當的方式對待自己的愛人。”莉莉安回憶著自己對史蒂夫的種種作為, 謹慎地開口道，“一種在她的愛人的角度看來, 過於殘酷的方式。”
“說直白點。”克魯利催促。
“好吧。她一直在折磨他。包括肉|體和精神層面。她明知道人類是很脆弱的, 還是一次次讓他受傷, 數次面臨必死的威脅；為了擊垮他堅定的意志，她也做了些讓他經受非議和背叛舉措, 導致他現在……”莉莉安努力尋找措辭, “混得不太行。”
“具體一點。哪方面不太行了？”克魯利又喝了一口茶。
“呃, 從社會身份來看，”莉莉安噎了一下, 思考著史蒂夫目前的情況, “大概是從公務員鐵飯碗淪為全球通緝犯……”
克魯利嗆了一口, 墨鏡從他鼻梁上滑下來，露出一雙帶著震驚的金黃色蛇眼。
“你就這麽恨他？”看見莉莉安的表情扭曲了一瞬, 克魯利連忙改口，“不，不是，我的意思是，你確定你的這個朋友口中的愛人真的是她的愛人，而不是什麽糾纏了八輩子的仇人嗎？這聽上去可不太對勁啊，我的朋友。”
“哪不對勁？惡魔愛人不就是這樣？”莉莉安小聲嘟噥，但語氣明顯十分動搖。
“誰告訴你惡魔是這麽愛人的？”
克魯利翻了個結結實實的白眼，大手一揮，在莉莉安面前依次豎起三根手指。
“首先，大部分惡魔根本就不存在‘愛’的情緒，他們能做出的最類似愛的表達其實是性|欲，是繁殖欲，是一種生存恐慌；其次，‘愛’的定義廣泛而寬容，但歸根究底，愛的本質其實就是一種深厚的、真摯的感情，而在你的敘述當中，我感受不到你的朋友和她愛人之間的愛情，我是說，與其說你的朋友愛著那個人，不如說是她愛折磨他，從任何人的角度來看都很殘酷。最後——”
克魯利嘆了口氣：“你究竟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答案呢，莉莉安？如果我說，你這種行為即使在我這個惡魔看來也很不正常，像個變態，你會和我絕交嗎？”
莉莉安也嘆了口氣：“我不會。我承認自己是個變態，但我不知道，克魯利，我也是不久前才發現我對愛的理解錯得離譜，我一直以為我足夠聰明，卻還沒有一個傻子看得清楚。”
克魯利坐正了身體，終於提起興趣。他做了個鼓勵的手勢，表示洗耳恭聽。
莉莉安見狀也不裝了：“實話告訴你吧，我愛上了我的任務對象。對，就是魔王給的那個傻逼的墮落任務。我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感覺不對勁，你知道嗎，克魯利，他居然是我的靈魂舞者。我最開始只是想把他拖下地獄，占為己有。當時我想，這和魔王的任務簡直不謀而合，那我為什* 麽不這麽做呢？於是我做了。我成功讓他的信仰破碎，不再相信上帝或者普世意義中的正義，還把他推到一個無法回頭的懸崖上，並且給了他選擇——”
“要麽和我合作，扭轉局勢，掌握權力，從此走上人生巔峰；要麽跌落谷底，一輩子窩窩囊囊，當個死去的過去式英雄。換我，我就會選前者。可他拒絕了我。”
“於是你惱羞成怒，給了他致命一擊，”克魯利說。
“於是我惱羞成怒，決定給他一個教訓，讓他明白我不光長得很美，手段也狠。”莉莉安說，“然後他差點死了。不，那比死可怕多了。他的靈魂差一點就被毀滅了，你懂嗎，克魯利？我只要一想到他的靈魂光點可能再也不會閃爍，我就心痛如絞。但更令我心痛的是，這件事情原本不必發生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
“他為了見我，自願當誘餌，成為某個法師的祭品。”
“……”克魯利沈默了一會後，問，“說真的，這家夥是不是很恨你？那個法師是不是原本就專門去捉你的？”
莉莉安像是沒聽見他的吐槽似的，自顧自地敘述道：“一直以來，我都是將傷痛強加給他的那個人。我既渴望從他的傷口中品嘗到絕望的滋味，又希冀他能在有朝一日再也無法承受時祈求我住手，讓我停止這種加害的動作，從而和我站在同一邊。自始自終，我才是那個掌握他的痛苦的人。就像曾經尼爾蓋通過痛苦掌控我一樣。可是漸漸的，我發現事情並不是這樣的。”
“我之前說過，我陷入了愛河。我愛史蒂夫，並且，我開始為他的痛苦，而感到痛苦。”
這故事的走向聽上去可不太妙啊。克魯利暗自想。一個絕對自私的惡魔是無法和他人產生情感上的互動的。因為，在這些自私的家夥們的世界中，有且只有一個中心，那就是他們自己。
莉莉安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痙攣了一下，語速越來越快：“尼爾蓋說愛是惡魔的癌癥，它會吞噬我身為惡魔的堅定和理智，把我扭曲成軟弱畸形的怪物。我很想反駁他的觀點，然而遺憾的是，我發現我真的和從前不同了，克魯利。我的心臟開始疼痛，但疼痛相比於我所能體會到的情感不值一提。這就好像某種詛咒，它不僅開始讓我反省之前的作所作為，還讓我開始審視自己的立場。我第一次發現，我並不喜歡地獄，對魔王也是敷衍大過崇拜。”
她閉了閉眼睛，語氣中帶著些微顫抖。
“我……我甚至感覺到，我開始擁有這個世界。盡管我依舊厭惡陽光，但我開始期待太陽的升起。我去看了大海，吃冰淇淋和過度加工的肉類。我還開始撫養一個人類幼崽——雖然是出於某種目的。但對於一個惡魔來說，這很不正常，不是嗎？”
克魯利聽見了她胸腔中過於急促的心跳聲。他把墨鏡拿了下來，明黃色的蛇眼難得憂慮地上下打量著莉莉安。
他明白莉莉安的潛臺詞是什麽。
她變得越來越像人類了。
然而，這對她而言算是好事，還是壞事呢？
“這世界上沒有什麽是本該如此的，因此不存在正常或者非正常，只有絕大部分和個別。你之所以覺得自己不正常，是因為你還年輕，市面見得太少了，且長期受到古板的訓誡。你完全不必為自己豐富的情緒感到焦慮，這是你的優勢。想想看，當你開始為一些覆雜的情感左右為難的時候，你的絕大多數同胞們還泡在血呼啦茬的池子裏相互吞噬呢，你該高興自己來到文明世界才對。”
克魯利將墨鏡重新戴回去，似乎並未受到莉莉安情緒的影響般，食指平靜而有規律地輕點著茶杯杯壁。
“惡魔該是什麽樣子並不重要。要知道，在幾千年前，我還是一個天使呢。以我個人的經驗來看，雖然這有些大逆不道，但——天使和惡魔的區別不過也就是換個領頭的罷了，兩者的所作所為，在本質上其實並無區別。從群體詛咒中走出來吧，莉莉安。你認為你是什麽樣的才最重要，至於其他人……呵。”
“尼爾蓋也這麽說過。”莉莉安喃喃道，“這些天他老在我耳邊說，我才是最重要的，我應該拋棄一切無用的情感，專註追尋自我的成長。”
克魯利翻了個白眼：“拜托，他能和我比嗎？他完全就是在混淆視聽，偷換概念。你聽聽他說得都是什麽屁話——什麽叫‘無用’的情感？”
莉莉安懨懨道：“憐憫，同情，愛意，巴拉巴拉之類的吧。”
“任何一種情感都不是無用的。相反，理解和接納種種情感的過程才稱之為成長。如果你不懂得什麽是憐憫，那麽當你歷經千帆時回看過去的自己，當看到那個初生的、無力的自己的時候，你該用什麽姿態去面對那時候的自己？”克魯利尖銳地指出，“不要被尼爾蓋的胡說八道影響了，莉莉安。你的情感是屬於你自己的，舍棄任何一種，閹割的都是你的靈魂。你的情感，你的愛，既不是癌癥，也不是詛咒。”
莉莉安低聲說：“對我來說，愛是折磨。折磨史蒂夫，也開始反過來折磨我。”
克魯利堪稱溫柔地伸手替她抹掉眼角的淚水，墨鏡後，蛇類無機質的黃眼睛在燈光下顯得非常溫柔。
“可是孩子，愛也是一種救贖。”
“你怎麽知道愛是救贖？”莉莉安眼淚汪汪地望著他，“愛也可能是一種陰謀。”
就像她曾經對加百列那樣。盡管她當時和加百列做了愛，可她最終的目的是為了偷走他的力量。當然嚴格意義上來說她並沒有假裝愛加百列，只是光明正大地勾引了他一下……
克魯利用眼鏡腿用力敲了一下莉莉安的腦門，表情微微變得不自然，可沈浸在悲傷中的莉莉安並沒有發現這一點。
她只是感覺克魯利想到什麽，然後突然生氣了。
“因為我活得比你久太多了！小崽子！”
“好吧。”莉莉安擦幹凈眼睛，重新恢覆了平靜。她跟著克魯利一起走到他的覆古賓利車邊，看著他鉆進去，問，“你不準備邀請我去你家裏坐一坐嗎？”
克魯利聞言翻了翻眼睛：“哦，好吧，是該有這麽一回事。那麽，請進。不，不是這兒，你給我躺後邊去。”
莉莉安於是關上副駕駛的車門，坐到了後排。那放著幾盆綠蘿和她先前帶過來的鵝爾櫪，正唧唧地向她問好。
“你為什麽不開車？”莉莉安狐疑。
“開什麽車？你已經坐在我家了！現在，趕緊給我滾，你這個不懂得社交安全距離的小崽子。”
嘭一聲響，莉莉安被彈射出了賓利車。她站在路邊眨了眨眼睛，後知後覺意識到，克魯利現在無家可歸。
噢，噢，她想起來了。之前克魯利弄砸了末日戰爭，把爬出人間的撒旦之子原地按回了地獄，導致地獄收走了他的員工豪華住宅。真是罪過，她怎麽忘了這件事！
“我十分感謝你今天的幫助，克魯利。我在蘇豪區剛好有套空房子，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給我個表達感謝的機會，把你的家搬去那裏？就是那邊的院子一直疏於照料，花草的長勢都不太好，可能需要你多費心。”
事實上那是她名下房產之一（繼承自尼爾蓋），但現在反正莉莉安打算常駐紅館，鑒於以往交情，她很願意幫助流離失所的克魯利。
並且，莉莉安知道克魯利很大可能不會拒絕。
畢竟亞茲拉斐爾的書店也在蘇豪區。應該沒人會拒絕離老伴近一點吧？
果然，克魯利明顯因這個誘人的地點動搖了。他齜了齜牙，冷酷地哼了一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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